***──── 穿長裙就成了另一種人類 ────***
剛到薇閣的時候，看到高年級的幾名大女生比我高出許多，依照以往在家裡的習慣和規矩，就依她們的身高來區分排行，尊稱為大姐姐、二姐姐、三姐姐。絕大多數的姐姐們對待小一點的同學都很和氣，但卻很少和我們玩在一起。而她們之間的互動，可就比與我們之間的交往密切得多。
所有的老師對這幾名大女生似乎都比較寬和，尤其是保育組的老師。不過她們平日無論在校園的任哪個方位，淘氣或無理取鬧的情形，相對的也實在少之又少。
當時保育組的老師都是女性，即使男生宿舍也是女性保育老師管理一切大大小小的事。她們的任務就像一般家庭裡的媽媽一樣，事無大小，全部包辦。除了上課是教導組得事之外，舉凡洗澡、洗衣、吃飯、睡覺、平時宿舍的清掃整理，全是其職責所在。
這些等同於一般家庭裡媽媽的保育組老師們，也像家庭裡的媽媽一樣，依其個性有的溫柔些，有的急躁或嚴厲些。但是對於這些大女生，清一色都照拂得親切週全。總是不厭其煩似的教導她們一些生活上或衣著上應該注意的細節。
即使在共同生活中，我們低班的僅憑觀察以及她們偶爾的口傳，就多少窺得了保育組老師對她們面授機宜的一鱗半爪。譬如在當時雖然還沒用到但已知道的是：怎樣在上衣的肩部縫上辫子似的縫線，好固定胸罩的肩帶，不至滑落到無袖洋裝外面。成長後看到裁縫店的裁縫也是這樣做的。這些雖不是什麼大學問，實際生活中卻是終身受用，可以讓自己永遠保持儀容的端莊與齊整。
保育組的老師經常不定時地召集大女生，在女生宿舍裡聚在一起，細聲細氣地諄諄告戒似的說些什麼。而她們那份專注的神色，心領神會的表情，在在顯示出一種：「這是我們的事，小蘿蔔頭少管」的氣勢。
當時我們用的草紙──就是現在稱呼的衛生紙──是一種灰白色、很粗糙又很脆、甚至有點剌手的那種。它有一面比較光滑，另一面卻可以讓你仔細地研究出這種紙的原料是些什麼，經常可以看到其中有草梗，還有微突的顆粒。它兩面的吸水性其實都很差。使用之前得聰明地先搓一搓揉一揉，力道還得剛好，否則就會破掉。
而大女生每個月都可以享有一種很明顯的特權：向保育組的老師領取較柔軟的黃草紙。雖然我們一般時日也都能用到，不過如果在缺貨大家都沒發給黃草紙時，去跟老師要也沒用，不像她們一要就有。似乎她們因為個子稍微高些，年齡稍微大些，就可以享受到某種特權，而又不容別人置喙。奇怪的是，倒是從沒哪個大女生會因為拿得到黃草紙而炫耀過，跟一般常態真是不同。
學校有三套不一樣的制服，夏天兩套：一套是白上衣，男生天藍短褲，女生天藍色的打摺褲裙，長度差不多是膝上五指，和後來流行的迷你裙長度近似。上衣左上方繡天藍色學號。另一套是深藍短褲或短裙，藍灰色上衣，繡白色學號。冬天的制服則是海軍藍短裙／男生是短褲，配紅、白、黑三色格子的絨布長袖襯衫。
大女生平時幾乎沒有人穿短褲裙的，全是穿蓋住小腿三分之二以上的長裙。體育課換上黑色燈籠褲的時候，在操場上倒也和低班的一樣生龍活虎。平時則難得看到她們在校園裡跑跳亂鬧或是大聲嚷嚷。她們的動作總是那麼穩穩重重又斯斯文文。可能是保育組老師秘密地跟她們面授過什麼機宜，也可能穿長裙就會變成另一種人類。
美國的慈善團體，會定期捐贈一些衣服送來薇閣。保育組的老師會安排，將衣服堆放在宿舍的門廳地板上 (地板是每天都輪值擦抹乾淨的)，像個小丘一樣高。那些衣服看起來簡直就像全新的，色彩繽紛亮麗，而且還有股若隱若現的淡淡香味。這是大家都高興的時刻，又有新衣服可以穿了。
每回照例一定是大女生優先，進去揀選自己合意又合身的，每人可以挑選三、四件。在不須穿制服的日子裡都可以穿著這些便服。這個揀選衣服的順序和規定，一直維持沿用到中學生留院的年代。
後來每班人數差不多固定之後，即使升上六年級，具備了大女生的資格，在保育組老師眼裡也淪為「一般百姓」，沒什麼特別了不起的優待或特權可言。
只是記憶中的大女生，她們那份備受保育組老師呵護的情況，至今仍然歷歷在目。也因此讓我對保育組的老師們印象深刻，她們對同學悉心的訓練和照顧，也有助於往後許多好習慣的養成。
不論男孩女孩，成長的過程裡都有獨自摸索而不知所以的時候，這時最希望有長輩的關懷與指引，女孩尤然。薇閣保育組的老師們對大女生的特別關愛，猶如家庭裡的母親，點滴讓人會心感動。
後記──
所謂的「大」女生「大」男生，其實也不過就差那麼幾歲而已。小學一、二年級的看到五、六年級的學生，就足夠覺得好高好大了吧？待大家真的都長大成年之後，這種「大」與「小」的界限也就自動消失，彼此還可能成為好朋友哩。
*上圖是<改建後的醫務室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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